她總是濃妝艷抹,穿著春天般的花俏性感,然後身上一定帶著濃濃的酒氣。
她總會從門口拎起一個籃子,晃呀晃地走到零食區,伸手就是一陣亂抓亂拿,不分鹹甜濃淡的零食餅乾塞滿整個籃子,再晃呀晃的走到櫃台結帳,邊結帳邊跟我瞎聊上幾句。
「弟弟啊~你今天看起來精神不錯喔!」
「弟弟啊~每天上大夜班累不累?」
「弟弟啊~我今天喝好多酒喔~」
每回她一開口,酒氣就會噴我個滿臉,我總是憋著氣陪笑,敷衍地回上幾句客套。
每次結帳的找零,她都會往我一推,說:「弟弟啊,給你當小費。」
我每次都笑笑跟他說說謝謝,在她離開後把零錢全丟回收銀機。
那一夜,她看來喝得特別醉,一進門就開始大呼小叫:「弟弟啊~姊姊我今天豁出去了,我要買很多酒回家繼續喝到天亮。」
那天放在櫃台上的籃子裡真的裝滿了啤酒、梅酒、氣泡酒。
我見狀忍不住問了句:「小姐,這麼多妳喝得完啊?」
正在低頭掏錢包的她突然停住動作,抬起頭惡狠狠的盯著我,失焦的雙眼充滿憤怒。
她冷不防地伸出右手很用力的掐我的左手臂,左手用力地拍打著我的右手臂,我整個人被嚇得莫名其妙。
「小姐!小姐又怎麼樣?小姐不是人嗎?操你媽是誰准你叫我小姐的!我當小姐又怎樣?老娘又不偷不搶,幹!」她連珠炮的從嘴裡對我噴出了這一串咒罵。
那一瞬間我突然懂了,「小姐」這個詞的另一種含義刺傷了她被大量酒精激起的敏感自尊。
我忍著雙手的疼痛,沒有反抗,也沒抽開,一邊讓她繼續發洩,一邊解釋:「對不起,我不是那個意思,請妳別生氣。」
她還是繼續對我又打又捏又罵,直到我手上紅了一大片,我還是忍了下來,站得直挺挺。
最後她打累了,停手了。
罵累了,住口了。
她掏出一張一千塊往桌上一丟,說:「弟弟,給你的。酒我不要了,幫我放回去。」
接著就轉身走出店門口,晃呀晃的,晃出了我的視線。
我把一千塊收進我的口袋,把酒全部歸位,看了看手臂上隱隱刺痛的紅腫。
我想她今晚上班當小姐時應該受到了不少委曲吧,她心裡的不好受應該比我的手更難受許多吧。
後來有一陣子,每回聽到「小姐」二字,我難免會一陣緊張。
隔天,她又穿著一樣性感花俏,身上還是帶著濃濃的酒氣,如常買了一籃子零食。
「弟弟啊~你今天還好嗎?」她一進門就嬌笑著問。
「報告姊姊,好極了,今天有新的零食,要不要買幾包試試看?」我精神抖擻地回答。
那天是大熱天,我故意穿長袖上班,因為我不想她有機會看到我手上那些傷口而提出任何問題,不管她記不記得昨夜她的失控。
就像她一定也不願意人家看到或記得她心上的傷口。